颂钵疗愈敲出好梦还是敲来“生意”

2024-03-28 20:44: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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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南宫28NG(中国)有限公司官网电影《周处除三害》中,主角陈桂林需除掉的最后一“害”,即新心灵舍这一都市“灵修”团体的头目。这部具有劝世意味的电影力求还原各类操纵手段,如成员们弹着吉他唱着歌的场面,便隐约传达着这样一种讯号——音乐,有时会忠实扮演催化剂的角色。

  颂钵疗愈展现的恰恰是相似场景。在“尼泊尔风”“印度风”等宗教风格浓厚的空间内,颂钵师通常打扮得“仙气飘飘”,身着白色亚麻质地的衣物,面前摆着七个大小不一的铜钵,而前来寻求疗愈的客户围作一圈躺在地毯上,里面不乏失眠已久的白领,像渴求甘露一般渴求钵音能让他们睡个好觉,做个好梦。

  这样的过程虽刻意营造仪式感,但并无实质问题。真正惹来争议与麻烦的是搭载在颂钵上的“生意”,花样愈发让人眼花缭乱,价格虚浮混乱,甚至走向了强化神秘色彩的“身心灵”之路。搜索“颂钵骗局”,亦有不少人绘声绘色讲述如何虚掷数十万学习天价课程。

  最有说服力的说法是于物理层面,钵音与钵体振动的妙用。“颂钵发出的是低频音率,能够改变人的脑波状态,让你的脑子从很活跃的Beta波降低到易于入睡的Alpha波、Theta波。”正在推广VR音疗的Ray认为这是研究证实的事实,自己就是颂钵疗愈的受益者。疫情期间,Ray一度焦虑至无法入睡,在好友介绍下,他尝试了一次颂钵疗愈,悠扬浑厚的钵音安抚了焦躁的都市心灵,Ray如获至宝,感觉自己“得救了”。

  另一重最常被提及的便是钵体振动作用于人体的功效。在颂钵疗愈现场,不少是患有便秘、痛经等具体病症的客户,疗愈师将颂钵放在相应部位进行敲打,客户的症状似有缓解。有客户觉得确实通畅些,也有客户提出效果不佳,此时疗愈师一般会告知“疗程太短,需要继续深度疗愈。”

  这两项效果,在医学期刊中有所验证。江西中医药大学专家在2020年发表的论文《颂钵在音乐治疗中的理论基础及研究进展》中称,“颂钵在失眠、痛症、抑郁等优势病种的治疗上有着广阔的应用前景”。2023年,来自江苏省中医院的研究者亦提出,“颂钵音疗结合阴瑜伽可以改善睡眠质量,减轻机体炎症状态。”

  除此之外,亦有颂钵疗愈机构暗示高达数万元的深度疗愈课程可以治疗抑郁症、癌症等在成熟学科无法解决的病症。社会学硕士出身的疗愈师Tiki认为,这些缺乏科学背书的宣传已属于“骗局”,“颂钵虽然对身心有益,但并非药物,无法替代药物治疗,这种骗局可能会给绝症病人带来很大伤害。”

  同行间互相认为“不专业、不正宗”,在颂钵疗愈领域尤其常见。毕竟,颂钵成为疗愈用品时间尚短,难谈成熟体系,也无实质门槛,许多近似理论都被“拿来主义”,呈现出大杂烩的局面,Ray则形容为“打翻的玩具箱”。

  也正因如此,对颂钵疗愈的阐释就产生了话语权的激烈争夺。每个音疗师写在社交媒体上的头衔,绝不会少于五行。这些以“协会”“弟子”“专业”等字眼填充的介绍,为音疗师本人砌高格调,塑起“金身”。但是,被问及其体系源流时,却鲜有疗愈师能应答如流。其中,尼泊尔大师、音乐学、心理学、中医五行、佛教、冥想等理论碎片式地镶嵌于一只音钵,记者追问之后,曾是音乐专业学生的熊猫则称:“很难说清,这是我自己跑通了的。”

  虽然“各有所长”,但行业内部仍存在鲜明鄙视链。例如,音疗师们以去过尼泊尔、泰国等地接受培训为荣,即便寥寥几天课程收费36888元,也能把这一经验写成一行“师承某尼泊尔大师”的漂亮头衔,这意味着接下来轮到自己收学生时,要价可以更上一层楼。

  在熊猫眼中,处于鄙视链下游的是所谓“美业”转行的从业者,他们往往在互联网占据了最多流量。这类疗愈服务通常直接嫁接在瑜伽馆、SPA馆等女性消费场所,音疗师也由原本的服务人员速成而来。“这些小姐姐只要打扮得有仙气儿,拍拍短视频就能割韭菜了,毕竟我在大街上随便拉个人教30分钟,她就能学会敲钵。”熊猫显得有些愤怒,他在社交平台的内容以文字为主,流量不高,因此他认定正是这些包装花哨的同行破坏了行业生态。

  Tiki介绍,敲击颂钵的手法的确门槛不高。机构宣传中也明确表示不需要学生懂乐理,完全“小白”也没问题。Ray则提到,自己曾经熟悉的疗愈师现在已经成了网红,很难再约到他,因此也尝试过深圳的几家新冒头的机构,却发现市面上大部分疗愈师都在“随便乱敲两下,听了没什么感觉。”

  在技法要求不高的情形下,甚至连疗愈师都变得可有可无。Ray作为上海交大的高材生,很快想到了用VR技术实现“自给自足”,VR音疗成为他新的创业产品。戴上VR设备,随意敲击不存在的虚拟颂钵,普通人也能收获不错的体验。

  市场迅速扩张之下,开班培训已经成为疗愈师们最赚钱的方式。熊猫坦言,自己60%的收入都来自培训想挤入风口行业的大量新人,面向客户的疗愈工作显得“不划算”。毕竟,每小时最高200元的客户单,远远不如收费1万元的七日培训班来钱快。

  当一个行业以源源不断地吸纳新人为最主要增长点时,杰克认为,它已经无限接近经典的“庞氏骗局”。Tiki则持不同意见,“颂钵疗愈毕竟有具体的服务与产品,对于很多客户也有很大吸引力,不应该粗暴地给整个行业贴负面标签。”

  导师们更乐意将培训替换成“链接”“赋能”等具有积极色彩的词汇,并且,为吸引更多观望的人,最初并不会设置过高收费门槛,初级课程大多收费千元左右。但是,通常这类初级课程仅仅是“鱼饵”,想要真正入行,继续给导师们交数万元学费修习高级课程几乎无可避免。至于教学内容,杰克形容“噱头多,货真价实的东西少。”

  更多时候,付费培训是为了得到一纸认证。从2014年就学习颂钵的雪银(化名)介绍,这些证书并非来自行业共同认定的第三方机构,而是各“流派”自行颁发,体系也互不相通,“你要说含金量,可能取决于导师个人影响力多大吧。还有一些国外的协会,也乐意跟咱们合作发证。”

  培训另一潜藏的利润点在于卖钵。杰克称,自己是中国第一个按公斤卖颂钵的人,每公斤约390元,从尼泊尔老工匠处拿货。他很自豪,通过自己的可靠表现赢得了当地工匠的信任,“他们前期也考过我,也试探过我,给我出难题什么是好钵。我是自己一点点把相互的信任做起来的。后来我一去,很多颂钵店老板都认识我。”

  因此,对于导师给学生或客户推销高溢价的颂钵,杰克格外愤愤不平。他认为,自己称重卖,卖的才是钵本身,其他人兜售的则是“故事”。例如,市场的宠儿满月钵据说是尼泊尔工匠在满月时锻造的精品,具有超出一般颂钵的神秘能量,需要“请钵”才有机会购得。杰克对此类的说法一概嗤之以鼻,并称之为“智商税”。

  在四处鼓吹的“风口”前唯恐错过致富列车的人,往往在入局前已经为培训费、道具费等支付了高额成本。至于能否有对等回报,一位学员这样回答记者:只要你对行业有信心,就跟炒股一样,信心真的能换黄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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